这是有点儿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”了。交换汗巾的事情,薛蟠的确知道,可袭人哪里知道了?
袭人只知道宝玉早晨系着自己的松花汗巾走的,回来时换成了大红汗巾;袭人也可以据此推测出“又干这些事!”;但是,和宝玉“干这些事”的“那起子混帐人”是谁,袭人“恐怄上他的酒来”,并没有追问宝玉。宝玉呢,“心里后悔,口里说不出来”,当然也不会追着告诉袭人。
所以,袭人只知道宝玉跟人换了汗巾子,却不知道是跟琪官蒋玉菡换的,更不知道蒋玉菡是忠顺王府的。而且,在这个事件里,她自己的内衣松花汗巾被换走,她是绝不可能向王夫人或者谁告密的——还不够丢人呢。所以“忠顺王府怎会知晓”,绝不是从袭人这条线上泄漏的。
不是袭人,是薛蟠吗?可能是。
对着薛姨妈,薛蟠是坚决否决的:“我何尝闹什么?”“人人说我杀了人,也就信了罢?”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,既然说不是,当然就不是了——不是他故意泄漏的。或者说,不是像焙茗猜想的那样,“薛大爷素日吃醋,没法儿出气,不知在外头挑唆了谁来,在老爷跟前下的火。”
不是有意泄漏的,却可能是无意泄漏的。“你只会怨我顾前不顾后,你怎么不怨宝玉外头招风惹草的那个样子!别说多的,只拿前儿琪官的事比给你们听。那琪官我们见过十来次的,我并未和他说一句亲热话,怎么前儿他见了,连姓名还不知道,就把汗巾子给他了?”这时他正在向母亲和妹妹极力分辩,当然不是故意“挑唆”,可就这么不经意间,就把汗巾子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在母亲妹妹跟前能这样,到外面狐朋狗友面前,岂不是更没了顾忌?他无心中说出,别人却有心听了,辗转传到忠顺王府耳中,不是很正常的吗?
不过,薛蟠只有有嫌疑,并不能确定是他。有嫌疑的人多了,绝不止薛蟠一个。那天在座的,冯紫英、云儿,哪一个没有泄漏的可能?就是蒋玉菡自己,难道一定会守口如瓶吗?
这条茜香罗汗巾子,据蒋玉菡说,是北静王给他的。如果他说的是真的,北静王能把如此私密的东西送给他,关系自然不是“普通朋友”那么纯洁。下次亲密的时候,北静王偶然问起“天气这么热,我上次送给的茜香罗汗巾子,‘夏日系着,肌肤生香,不生汗渍’,你今儿怎么不系了?”蒋玉菡该如何回答?难道能说“我把它卖了换钱花”?
如果回答“上次偶然邂逅荣国府的公子贾宝玉,他送我玉玦扇坠,我一时竟无可回报,只有王爷赐我的茜香罗汗巾,是‘一件奇物’,我就回赠给他了。”岂不是既真实,又恳切?不会引起北静王的反感。
可以这样跟北静王说,就不会跟别人说吗?用茜香罗回赠宝玉的时候,何必拉出北静王来?还不是自高身价?下次再跟别人吹牛,“这玉玦扇坠是荣国府的公子送我的,我也回送了他一条茜香罗汗巾”,也是很顺口的吧?和薛蟠一样,他无心说出,被有心人听去,辗转传到忠顺王府,酿成了宝玉挨的一顿痛打。
大家推测是谁“是谁挑唆了人来告宝玉”,怀疑这个,怀疑那个,都是有心告状。至于知情人无心说出,大家就想不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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